帐后有人应诺,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之后,殿中一片安静,乌云压厚,殿中暗了下来。
大哥靠着隐囊,又看了一眼窗外明丽的春光:“朕留给你的大臣中,韦缇、高大时能干,崔之寿、卢收谨慎,李飞雀出将入相,都是能臣。
但朕不会让他们辅政。
一则,他们大多年高;二则,朕初即位,掣肘于顾命,你却不必。
从你遥领封国到监国,朕有意让你接触国事。
只是未料到这么快……这些人,都是朕的常倚重的大臣,忠心于朕,但他们能否成为你的心腹,十二郎,这就看你的了。
父亲驾崩之前,并没有将天下大事一一嘱托,因为害怕束缚住我的手脚,我也以此寄望于你。
“只是有一点。
君命久长,是天下之福。
父亲与我皆不可谓长寿,若朕再活二十年,今天交给你的就不会是有隐忧的天下。
朕曾后悔于细柳营鞭笞你,背部是百穴之总,岂可以毁伤?所以下令今后鞭笞犯人,都避开背部。
萧规曹随,为的是政令稳定;为帝王的寿命长久,也是要政令稳定。
前朝岂乏明君?只是命皆不长,所以天下彷徨。
现在王子浴还小,若你不幸也在父亲与我这个年纪殒身,你也要有继位者不贤的忧虑。
江山万代,唯有代代明君,才堆砌得出盛世。
我看王妃生有旺夫之相,有福寿之气。
希望她能帮助你安康。
如果不能,朕不希望我们的子孙也同刘秀的子孙一样,受妇人和宦官的欺辱。
朕宁愿你学汉武帝与北魏,你明白?”
“臣,明白。”
“还有一些话,要留到见到大臣的时候说了。
阿弟,我少年为太子,你知道我登基以来,发现什么样的皇帝最难当?都说守业比创业难,为什么?高祖开创基业,攻城略地,冲锋陷阵,谁不仰慕?我们的父亲,铲除逆乱,运权筹谋,谁不佩服?可是到了我们这一代,天南地北,岂是随便可以去的?天下大事,纷扰繁杂,全都缩成了案牍上的奏疏政令,快意的事,能做得几件?在疾病没有被发现的时候就把疾病预防住,才是真正的医道圣手,然而无名;在疾病还没有变为大患的时候能把病治好,也是能医,然而名小;在病势沉疴的时候能医好病人,比防患于未然、灭火于点星更不高明,但是明显。
守天下,就要有无名与小名的胸襟,若是让天下大乱而再去把它治理好,就是昏君行径了。
好在守成之君虽只能靠史书的肯定来博名,但是太平年景的皇帝,总能更名正言顺地享受丧乱之时说不能享受的乐趣。
“金银玉器,如果在治乱之时就用于皇宫,就是奢靡;但如果盛世繁华时仍不用,就是虚伪。
你为君,不要奢靡,亦不要虚伪,更不要无度。
皇帝的许多事都是私事,但是上行下效,就有可能成为天下的灾难。”
外面的鸟又清脆地叫起,乌云散开,天光亮了一些。
“傍晚了。
朕素来不喜欢这个时候。
给我服药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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